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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下的阿婆
湖南师大附中梅溪中学 谭湛
这是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柳树，柳条随风摇曳，像一把巨大的绿伞用力甩掉老天的眼泪，把阿婆的思念与孤独荡漾开去。
阿婆今年83岁，生养了7个儿女。儿女们一个个长大，就像小鸟离开窝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阿婆常说：“只有瓜恋籽，哪有籽恋瓜呀!”只是，每次风一起，柳条飞扬，阿婆就呆呆地靠着柳树，很久，很久，她感到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随着孩子的离去被掏空了一次又一次。
据说阿婆嫁过来时很苦，她像柳树一样顽强地活下来，生育了一堆儿女，为她自己生出一个个希望。她含辛茹苦地将儿女带大，从不叫一声累。她受的苦、流的泪，风一般从她过往的生活中消散。子女长大了，飞走了，始终陪伴着她的，只有这棵柳树。柳树下的影子越来越浓，阿婆的头发越来越白，背越来越驼，目光越来越浑浊，岁月像柳条一样抽打着她，她的脸上因此落下一道道划痕。
她一个人守着老屋，守着她养的那几只老母鸡，“咯达咯达”，从鸡屁股里吐出一个又一个温热的鸡蛋，生活就有了生气。她守着她的那块菜园，园里都是她精心播撒的种，细心移栽的苗，春夏秋冬，青菜瓜果不断，生活就有了色彩。儿女不常来，菜总是吃不完，就这样，阿婆隔一段时间就把多余的菜拾掇好，挑到集市上去叫卖，顺便把路边的瓶瓶罐罐捡起卖掉，有一些东西连废品站都不收，但阿婆会都拿回家，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有用的，丢掉了可惜。几年下来，屋前屋后堆满了破烂。
岁数大了，子女们开始心疼老妈，小儿子曾经把她接到自己在深圳的出租屋，住了几天阿婆就不愿意了，说是要死在老家。对于阿婆而言，那个她养育了儿女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现在，看到儿孙们像柳树一样茂密生长，她就知足了。
大女儿的外孙两年前出生，这是阿婆最小的一个晚辈。当阿婆第一次见到这个重外孙时，枯树枝般的手指摸着那如藕的嫩胳膊，一遍一遍，像摸着一个宝物，笑得那几颗老牙齿都在打颤，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可爱呦!”
小娃娃肉嘟嘟，满脸笑，洁白的牙齿，脆生生一声连着一声地叫：“姥姥，姥姥!”又是蹦跳着拉柳条，又是嚷嚷着爬柳树，爸爸给他编了个柳条帽，连睡觉都要戴上。小娃娃走的那天，柳树下早就拴着两只肥肥的大母鸡，那是阿婆早就备下的，还有一筐鸡蛋。阿婆听说小娃娃要来，两个月前就开始攒着。
小娃娃飞跑到母鸡前，小嘴嘟囔着：“母鸡母鸡，跟我回家!跟我回家!我们两个是好朋友!”
阿婆问小娃娃：“老家好玩吗?”
“好玩!”“
“为什么呢?”
“因为老家有姥姥和老母鸡!”
在场的人哄然大笑。阿婆脸上的一条条皱纹，也笑成被风吹开的柳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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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