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班强春琳 - 论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位女冠诗人

发布时间:2011-11-15 15:01:06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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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位女冠诗人

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强春琳

【摘 要】唐代较为著名的女性诗人多为女冠,这在女性文学史上是极为罕见的。而其中又以薛涛、李冶、鱼玄机最为著名。她们的诗作中传达出强而有力的女性意识的觉醒。这种觉醒,不同于此前女性文学作品中专注于婚姻爱情自主自由的追求,它不仅有对爱情的争取和追求,也有对社会平等地位的期盼,更有对社会时局政治的感慨。这种觉醒不仅体现了女性对于低层次的生理、安全和社交的需求,更表达了女性对尊重和自我实现等高层次的基本需求的呼唤。唐朝相对稳定繁荣开放的社会氛围和女冠诗人独特的成长生活背景应该说是形成这一现象的主因。

关键词女冠诗人 女性意识 薛涛 李冶 鱼玄机

翻开二十五史,展读女性的历史,唐代可谓是女性空前解放的时代,出现了登基制、号令天下的女皇帝和设立幕府、干政决策的女显贵,也出现了挥翰作诗的女才子和色艺俱佳的女艺人。赵文润先生在《隋唐文化史》中论及唐代妇女生活说:“唐代妇女生活在文明开放的社会风气中,所受的束缚较少。那时的妇女敢于抛头露面,可以骑着高头骏马招摇于通衡闹市,可以披着透明的丝织品,自然地展示她们丰满的倩影,可以和着欢快的音乐跳着胡弦舞,连道姑女尼和妓女也可以同达官显贵在一起吟诗作文,与文豪名儒结为文友,互相唱和。[1]然而,在唐朝这种文明开放的社会风气中,在文学方面展露才华取得较大成绩的只有因《全唐诗》赖以存名的女冠诗人,如薛涛李冶、鱼玄机等在女性文学史上一矛盾现象值得我们关注的。

本文在明晰了女冠的定义,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位女冠诗人与普通女冠诗人创作差异的基础上,结合唐朝的时代背景,解读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位女冠诗人作品中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以期能够更加深刻的理解三人的诗歌创作,及其对文学发展和女性觉醒的贡献。

一、所谓女冠

女冠就是女道士,也就是信仰道教,出家寓于女观院的女子。她们不与世人通婚,但可以像僧尼一样还俗。唐的女道士戴黄冠,而古时女子本无冠,凡戴冠者多为女道士,因此,唐时称女道士为女冠。但因六朝时称此类女子为“女官”,故唐时仍称“女冠”为“女官”,亦称“女真”或“女仙”。直至宋徽宗宣和元年,改称“女道”,称女黄冠。宋刘克庄《紫泽观》诗云:“修持尽是女黄冠,自小辞家学住山”,写的就是女道士。后世多称她们为“道姑”。所以女冠、女官、女真、道姑指女道士。

在唐代,女性入观作女冠是一种潮流。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唐朝在我国历史上,是道教比较兴盛的一个朝代。唐朝统治者为达到巩固统治的目的,尊道教教主李耳为李唐先祖,奉道教为国教,许多皇帝都崇道信道。由于上层统治者的眷爱和惠顾,道教成为了唐时期的“全民性”的宗教。社会上濡染道教者数不胜数,由俗入道成为一时风尚。道士女冠也由此成为了唐朝社会中一个特殊的阶层。“凡道士女冠有犯法者,州县官吏一律不得擅行决惩,违者处罚” (《唐会要》卷五 “凡道士给田三十亩,女冠二十亩” 。(《唐六典》卷三)而且免除租税课役。凡此种种无疑对世俗女性产生了很大的吸引力,女性入道的积极性不断高涨,一大批的女性走进了道教徒的队伍,开始了她们迥异于世俗女性的生活。

另一方面,道教极重阴阳,在道教理论中,女性决非是可有可无乃至可轻可贱的,而是一个具有独立地位,独立愿望的社会角色。重阴阳、等男女是原始道教的一个鲜明特色……道教不仅认为女子可以独立成仙,而且无论哪个阶层的女子都可以成仙,成仙的女子在神仙世界的秩序中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2]她们与道士同列,没有俗世男女贵贱尊卑之分。这一教义熏染下,女冠的平等、自主意识不断高扬。

再者,道教主生主乐,追求长身不死和人间快乐,主张阴阳调和衍生万物,把男女之交视为天经地义。因此,女冠在道门庇护下,拥有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生存空间,摆脱了世俗名教的禁锢,能够与众多男性诗人结识交往譬如女冠生活讲究修身养性,故而多数女冠都是通文墨的。其中,诗歌创作较多者被人们称作“女冠诗人”、“女仙诗人”、“道姑诗人”等。其中,以薛涛、李冶和鱼玄机三位女诗人最为独特。在她们的诗歌作品中,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的觉醒和现世精神。

女仙诗人多数都笃信道教教义,一心遁世求道、以期羽化成仙,摆脱尘世浮华。其中以卢眉娘、戚逍遥和杨敬真、马信真、徐湛真、郭修真、夏守真等西岳云台峰五仙女为主要代表。她们的诗作内容较为单一。不论是唱和还是感怀,都体现了修道女子力图排除尘世复杂,向往神仙境界的思想。比如卢眉娘的《和卓英英锦城春望》:“蚕食初开处处春,九衢明艳起香尘。世间总有浮华事,争及仙山出世人。”杨敬真的《会真诗》:“人世徒纷扰,其生似梦华。谁言今夕里,俯首视云霞。”都表达了对神仙生活的热爱和对人间生活的厌弃。与此截然相反的,薛涛、李冶和鱼玄机的诗作则更具有现世精神,立足于现实社会,反映她们的生活、爱情、友情、忧愁、欢乐等等,为世人展现的是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和丰富的精神世界。如薛涛的《池上双鸟》双栖绿池上,朝去暮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再如鱼玄机《闺怨》一诗就强烈地抒发了自己被遗弃的哀怨和苦闷,表达出对幸福生活的渴望:“蘼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在诗歌的用语和意象的选择上,两者也存在很大的差异。绝大多说的女冠诗人常用道家语汇和典故,选择一些虚幻的、仙境般的意象。比如卢眉娘《和卓英英理笙》一诗:“但于闺阁熟吹笙,太白真仙自有情。他日丹霄骖白凤,何愁子晋不闻声。”作者借王子晋吹笙得以升天成仙的故事表达自己希望得到太白真仙点化,乘白凤升天的心愿。再有徐湛真、郭修真的《会真诗》:“绰约离尘世,从容上太清。云衣无绽日,鹤驾没遥程。华岳无三尺,东瀛仅一杯。入云骑彩凤,歌舞上蓬莱”中太清、鹤、东瀛、彩凤、蓬莱等词语也都表现了鲜明的道家意象。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在薛、李、鱼三者的诗中,这种虚幻迷蒙的意象和意境是极少见的。她们的诗作在内容上反映俗世生活和情感,在与会上则少生涩的典故,多富有情感寄托的意象。又由于其自身生活和感情经历的原因,她们的诗作中,常常出现离别、相思、愁怀、孤独等语。如李季兰《寄朱放》:“望水试登山,山高湖又阔。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郁郁山木荣,绵绵野花发。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说。

总的来说,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人区别与其他女冠诗人的最突出的特点在于其人性化和世俗化。她们身上有着鲜明的诗人气质。与充满“仙气”的其他女冠诗人的作品相较,三人的诗作因其情感和意境的真挚而得到更多的共鸣和更广泛更长久的流传。而蕴含其中的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更是值得我们仔细品读。

二、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

女性意识的觉醒是五四以来许多作家创作的题材。何谓女性意识?

浙江大学王志成教授在《走向第二轴心时代》中提出从三个视角把握女性意识:身体层、理智层和心灵层。于王教授的认识,我觉得,这三个层面分别有着不同的价值诉求:身体层基于性的压迫,追求女性与男性享有同等的性的尊严与性的自由;理智层基于男女两性智力上的平等,追求女性与男性享受有同等受教育、进行智力活动和参与社会政治生活的自由与权力;心灵层基于生命的和谐与完满,谋求男女两性共同创造人类崇高而美好的感情与精神生活。

在唐女冠诗人之前,反映女性意识的创作,多是基于女性个体意识、和情感需求的创作。如《诗经》中,反映女性情感生活的作品主要表达了相思之情和弃妇之怨。如《周南·卷耳》中思妇登高远眺、借酒消愁《卫风·氓》中批判丈夫的善变。在婚姻和情感的不幸面前,她们或清醒的批评或靠回忆自我麻木。可以说,诗经中,女性做为独立的生命个体意识已悄然觉醒。这些诗篇正是女性作为独立个体意识觉醒的表现但同时我们仍旧可以看到父系社会下,女性强烈的依附意识以婚姻最为自身的最终归宿,将自身的幸福、未来寄托于“良人”

随着父系社会体系的不断巩固以及封建制度建立和不断巩固,在男性掌握了绝对话语权的社会中,这种女性意识的觉醒遭到种种压制,渐渐成为一股细潜流。更有甚者,出现了有女性创作的种种“规范”女性行为的书籍,如东汉班昭的《女戒》、唐初长孙皇后的《女则》、唐宋若莘的《女论语》、明成祖徐皇后的《内训》、明刘氏所作的《女范捷录》等。这列书籍,不外教导女性在封建男权社会,要奉行卑弱、敬慎、专心、曲从等妇行美德。这不能不说令人遗憾。

随着唐朝社会的稳定和国力的强盛,社会风气日渐开放,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踏出深闺的狭小空间,步入纷繁的社会生活。女冠诗人较之于普通的闺阁女子更少了一层封建礼教束缚,因而在思想上更能跳脱所谓“女德”的桎梏。这种跳脱和开阔在薛涛、李冶、鱼玄机的诗作中有着鲜明的印记,即作品中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

三位女冠诗人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首先,肯定了女性与男性天然平等;其次,进一步表达了对女性享有与男性同等受教育、进行智力活动、参与社会政治生活的自由与权力的诉求;其三,表达了对生命和人生和谐圆满的追求。

首先,在薛、李、鱼三位女冠诗人的作品中表达了对女性存在价值的进一步的深刻认识——女性与男性的天然平等。在中国古代,儒家圣贤孔子将女人和小人相提并论,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句话给封建的妇女观奠定了基调。绵延了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一直充斥着男尊女卑的思想,中国古代绝大多数普通女子怎么也突破不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等封建道德的樊篱,更有甚者自负枷锁、自我禁锢而薛、李、鱼则不然,她们肯定和张扬女性自身的价值与人格。肯定女性作为与男性相对的另一性别、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当是与男性平等的,应当是独立为人。这与《诗经》中,因选错依附对象进而产生的反叛意识是不同的,具有更强更深刻的女性个体独立意识。这从她们的诗中可以看出。如薛涛的《春望词四首》: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欲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

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

风花日将老,佳期扰渺渺。不结同心人,空接同心草。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著垂朝镜,春风知不知。

春望词主要写的是诗人在春花烂漫之际,对远方恋人的思念,或者是诗人对自己美好的爱情的苦苦期待。薛涛渴望爱情和婚姻,但和其他女性不同的地方是她希望得到的伴侣是自己的知音,婚姻是平等的婚姻。诗人精心编织的同心结,准备送给的是自己的知音,“揽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诗人最难忘记的是池上双鸟同心协力抚育幼雏,“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由鸟及人,夫妻间应该自由平等,共同劳动,共同养育儿女。由于女性在经济生活上的“依赖”,造成了人身和精神上的服从,“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白居易《太行路》) “家族妇女只有奴隶的尽忠、奴隶的道德、奴隶的媚颜,她们失去了自我,陷入‘吾丧我’的病态忘我境界。她们只是保留了‘性’的记忆,而失却了‘人’的尊严”[3]薛涛有了“平等意识”的萌芽,并且希望通过共同的劳动来获得家庭中“平等”的权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

同时,她们还看到了父权社会中,长久掩藏于家庭生活、夫妻关系中的不平等。李冶的《八至》正反映了这一点。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此诗是李冶现存唯一一首六言诗,更是一首哲理诗,所论的是世间常伦的夫妻关系。诗人运用比兴手法,托物喻理,提出对世俗夫妻关系的独特见解。前三句只是衬托,末句才是全诗主旨,故钟惺在《名媛诗归》中评曰:“字字至理,第四句尤是至情。”在强调“夫为妻纲”的封建时代,敢于揭开美化夫妻关系的虚伪外衣,揭示所谓伦常的冷酷本质[4]。不同与男性诗人的代言之作,这不仅需要有切身的人生的痛苦体验,更需要有勇气和识见。黄周星曾很有见地地在末句下批曰:“六字出自男子之口,则为薄幸无情;出自妇人之口,则为防微虑患。大抵从老成历练中来,可为惕然戒惧。”(《唐诗快》)

其二,基于这样的平等意识,女诗人们进一步表达了对女性享有与男性同等受教育、进行智力活动、参与社会政治生活的自由与权力的诉求。一方面她们通过诗歌来表现女性在社会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作用。这种作用,不再是以男性作为主导的“美人计”亦或依附于男性的“红袖添香”。而是女性独立为人,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展现出来的力量和才能。鱼玄机的《浣纱庙》:

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

范蠡功成身隐退,伍胥谏死国消磨。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

诗作一反前人的框架,既不责备吴王迷恋女色而亡国,也没有为其亡国开脱罪责,而是抛开了西施和吴王之间的关系,直接描写西施自身的力量,歌颂了西施的才华和能力,也肯定了西施的美丽动人。在这里,美丽的西施不再是被玩弄的对象,她的美丽与力量连在一起,能使“十万精兵尽倒戈”。 钟惺的《名媛诗归》评述此诗的后两句说:“语气陡健,恰如实有其事。”全诗立意新颖,在玄机之前没有人对西施这样写过,这是鱼玄机从女性自我审美角度对自身价值的肯定,不再以柳眉细腰的夸饰为满足,而是在更高层次上对女性的人格和力量给予肯定和赞美。[5]

另一方面她们通过诗歌,直接表达其参与政治生活、发挥自我才干的强烈愿望和对于国家政治的关心。如鱼玄机的《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诗人面对被知识分子视为平生第一快事的金榜题名,触景生情,感慨万千,羡慕、怨恨等等复杂的感情迸发为一句“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她是多么渴望能和男子一样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智! 这首表面上看来是对自己不能身为男子而参加科举的怨恨之作,实际上倾注着内心深处的愤懑与不平,饱含着对埋没女子聪明才智的社会现实的谴责。

和鱼玄机相比,薛涛因其女冠加官妓的双重身份,有条件真正的参与到更多的政治生活,所以,“她的女性意识在政治生活方面表现出不让须眉之气,识见迥望,气魄宏大。”[6]不同于普通闺阁只将视野局限于个人的小天地中,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冠诗人醉心于道家仙境的追寻,而是时时关注着现实和国事。如薛涛的《赠苏三十中丞》:

洛阳陌上埋轮气,欲逐秋空击隼飞。今日芝泥检征诏,别须台外振霜威。

全诗笔力俊洁,“气度森挺”(钟惺《名媛诗归》),是一首胸怀天下、充满阳刚之气的作品。虽为赠别之作,“却丝毫不作留恋伤感之语,而是纯乎以壮语勉行。”[7]旨在勉励友人善行御史之责。表现了无法直接参与到政治生活中的女性对于“国之大事”的关切。而全诗胸怀天下,充满阳刚之气,却是出自女诗人之手,无怪乎胡震亨赞其“工绝句,无雌声”(《唐诗癸签》)。再如其晚年所作的《筹边楼》一诗:

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

女诗人奉劝诸将不要急功近利、贪图边功,宜放眼大处、以国家安危为重。诗前两句描写筹边楼宏伟壮阔、气象万千,后两句寓国事、政治于沉痛的感慨中,理正词严、铿锵有声,颇具政治家目光。谭正璧在《中国女性文学史话》中云:“如有武则天那样的机会,她们(女冠)是龙是蛇,我们真不可限量。”这当是相当中肯的评价了。

其三,不论是追求平等的社会地位,还是要求平等的参与权力,三位女冠诗人所追求的无非是其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实现和被认可,追求的是其生命和人生的完满。但事实上,薛、李、鱼三人的人生经历都称不上完满,反而是生事凄怆、命途多舛。因为有美好的追求,所以对自身处境和命运的不满也尤为强烈。而“爱情在女子身上特别显得最美,因为女子把全部的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8]因而这种不满,在其爱情诗中表现得最为深刻。鱼玄机之《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此诗诉婚姻之苦闷。“邻女”鱼玄机同病相怜,也是一位所托非人、终遭弃斥的不幸女子。题为赠人,实则自伤。但与男性诗人代言的弃妇诗不同,诗人虽自伤但不自弃自怜。“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这在当时的社会无疑是一声惊雷,简直愧杀一切意志游移爱情不专的薄幸男子。是女诗人惨痛人生经历的总结,虽平直如白话,却道出了爱之真谛、愁之缘由,陆时雍评曰:“俚而旨” 。(《唐诗镜》)如果说前三联刻画的是哭哭啼啼的、在婚姻中处于被动弱势的不幸女子形象,那么末联“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告诫邻女要自立、自强,对邻女的鼓励实际上也是一种自勉,追求自由的爱情与自由地追求爱情,这种带有强烈的自由个性主义色彩的爱情观,相对于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从一而终”等传统观念,是一种极端的背叛。无怪乎钟惺评此诗,情不自禁地赞叹说:“娇在无端想便有, 痴在全由慧性使成,非有才有色之人,不能容易到也。”(钟惺《名媛诗归》)相较于诗经中的弃妇诗,更体现出对女子奴性生活的否定和批判,这正是女性主体意识张扬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三、扫眉才子亦风流

唐代虽是个封建社会,但清规戒律较少,束缚禁锢人们的枷锁不多,可以说是有些“百无禁忌”,各种浪漫的思想和生活方式都得以较为充分的体现。中国历代不是缺少出类拔萃的才媛,而是缺少使之施展才情,并横空出世的政治环境和文化氛围。而唐朝正是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代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人的诗作风格的形成与其生活的大唐社会是密不可分的。这种自由开放的时代特点能够让女性的个性得到充分的发展,才能得以充分的展现。

在她们的作品中,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的直白呼告,也有“有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李冶《相思怨》)的婉曲动人;有“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薛涛《送友人》)的浅语深意,也有“但娱春日长,不管秋风早”(薛涛《鸳鸯草》)的远见卓识;有“羞将门下曲,唱与陇头儿”(薛涛《罚赴边有怀上韦令公二首》)的婉转含讽、不露形迹,也有“惊看天地白荒荒,瞥见青山旧夕阳”(薛涛《贼平后上高相公》)的自然挺正、光融拓落。尽管因为社会和自身种种因素,她们不能真正深入参与到政治生活中,她们所能看到的接触到的与男性诗人相比是有限的,但较之于同时代乃至后代的绝大多女性,她们的诗作所关照的范畴、表达的情感是多层次的、丰富而动人的。

她们以自己的才情赢得了文人骚客的尊重、敬慕,声气相求,情好志笃,诗词酬唱,成为诗侣挚友,不象宫体诗作者将女性当作特化审美和色情对象来描写,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越,思想上的共鸣。若我们能摆脱种种封建礼教的条框,以纯净的目光来审视,我们会看到,那些被作为佐证“女冠似妓”的诗歌中绝大多数体现的不是冶艳的“情史”,而是与诗友间的深厚情谊。因为其女性身份而将其与男性诗人的友情交往统统解读为纷乱的情史,这种传说的历代流传不能不说是封建男权社会下,一种社会性的集体的道德选择。刘长卿对李冶的才华十分欣赏,推崇她为“女中诗豪”,胡震亨李冶为“大历正音” 《唐诗癸签》卷八),黄周星为“词坛老手” (《唐诗快》),这种现象, 在中国女性生活史和妇女观念史上都是值得注目的,不仅前代绝无,且影响深远,它开启了后代尊重女性、男女平等的意识之门。

薛、李、鱼三不同于那些幽居闺阁的女子,她们出道在外生活逍遥广泛交游勇敢地追求自由与幸福这极大的充实了她们干枯的生命助长了她们蕴藏未露的天才的发展使她们在中国文学史上占一位置。她们用诗歌记录了生活在封建专制压迫下不幸妇女的生活。诗作中所流露出来的强烈的女性自我意识——对女性自我价值的认识,对封建社会的不满,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开启了后代男女平等的意识,体现了中国古代女性意识的深层觉醒,她们的诗风也为后代所承继。

我们不能超越时代的局限性去苛求她们更不该去扭曲误读她们。正如伏尔泰在评价东方诗歌时所说的“一个将妇女禁闭在后宫的民族诗歌不同于一个给予妇女无限自由的民族的诗歌。”更何况她们在时代的禁锢之下已经比同时代的妇女跨出了一大步

薛涛、李冶、鱼玄机三位女冠诗人不仅在女性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在文学史上也是不可忽视的一朵奇葩。一直以来,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人们对她们有着太多误解甚至抹杀。但扫眉才子亦风流,随着社会的进步、女性的觉醒和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她们的风采正为越来越多人多了解。她们在千年前对于爱、平等和社会的关注与呼唤是值得我们钦佩的。

参考文献

[1]赵文润.隋唐文化史.西安: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48

[2]罗时进.中国女性生活风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4.185

[3]姜华.介绍女诗人薛涛.真善美第五卷,19203.380-381

[4]陈文华.梦为蝴蝶也寻花——李冶.薛涛.鱼玄机诗注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151

[5]赵莉.论唐代女冠诗人的女性意识.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8.68

[6]赵莉.论唐代女冠诗人的女性意识.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8.68

[7]陈文华.梦为蝴蝶也寻花——李冶、薛涛、鱼玄机诗注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52

[8]黑格尔.美学(第二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327

On the Feminine Consciousness in the Poems of Female Taoists Poets

---XueTao, Li Ye and Yu Xuanji

Qiang Chunlin

AbstractDuring Tang Dynasty, most of the famous female poets are female Taoists. This phenomenon could be seldom seen in literature history. Among these female Taoists, there are three representative figures---Xue Tao, Li Ye and Yu Xuanji, whose poems convey the awakening of strong and firm feminine consciousness. This awakening, being different from the female literature work before that focused on the pursuit of free love and marriage, includes not only the fight for freedom of love, but also the expectancy of equal social position, and the feelings of social politics as well. The demand of physiology, security and social contact at low level is clearly shown in the awakening. What's more, it expresses the calling from women for basic need of respect and self-realization at high level. To form this situation, the open and prospect social atmosphere in Tang Dynasty, and the unique living environment for these female Taoists as well should be the main reason. 

Key wordsFemale Taoists Poets Feminine Consciousness Xue Tao Li Ye Yu Xuanji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e02ea9828762caaedd33d4a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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